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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說清楚 雖然想著要跟紀明鈞談談,但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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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想著要跟紀明鈞談談, 但到晚上林靜就忘了這件事,因為下班進院子的時候她正好碰到了沈文麗。

林靜不清楚沈文麗知不知道自己沒答應讓她到托兒所上班的事,但看著她臉上和平時一樣的笑容, 林靜心裏又生出幾分愧疚。

因為愧疚, 晚上吃飯時林靜心事重重。

這不是林靜第一天這樣, 昨天吃飯的時候她也心不在焉的, 當時紀明鈞就想問她怎麽了,但後來得知她升職, 而且聊著聊著她眉眼舒展開了, 就沒繼續問下去。

今天紀明鈞休息的間隙想起這件事,還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, 結果晚上吃飯林靜還是這樣。

紀明鈞問:“在想什麽?”

“啊?”林靜回過神來。

“你已經十分鐘沒有吃菜。”紀明鈞低頭, 看了眼林靜的碗, “飯也沒動多少。”

他們是七點二十開始吃飯, 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,紀明鈞添了三碗米飯,加上最開始盛的就是四碗。而林靜碗裏還是最開始那碗飯,到現在還剩了大半。

再看林靜用筷子挑出來的米飯,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, 都能數得清。

林靜低頭將筷子插1回米飯裏,舀出一大坨塞進嘴巴, 想了想說:“托兒所明年不是要哭到規模嗎?”

“嗯, 你昨天說過。”紀明鈞說。

“齊主任讓我這個月招一個保育員,趁年前學生少的時候熟悉熟悉, 免得開年我一個人忙不過來。”

紀明鈞又點頭:“這件事你昨天也說過。”

林靜咽下嘴巴裏的飯,擡頭說:“其實,昨天齊主任給我推薦了一個人, 但我沒同意。”

這件事林靜昨天沒說過,紀明鈞問:“齊主任推薦了誰?”

“他……推薦了沈文麗。”林靜遲疑說。

紀明鈞眼神凝住,想到林靜連續兩天愁眉不展,問:“你因為沒有同意讓老陳媳婦當保育員,所以心裏覺得愧疚?”

“下午回來的時候,她還沖我笑來著。”林靜沒有回答,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。

紀明鈞明白了:“你是覺得她拿你當朋友,但你沒有同意讓她當保育員,所以次覺得對不起她。”

林靜遲疑點頭:“嗯。”

“所以,你為什麽沒有同意由她擔任保育員的工作?”紀明鈞又問。

林靜思考著措辭,半響後才開口:“她之前情緒不太穩定,雖然現在看著好了,但我不確定她會不會覆發,保育員的工作看起來很簡單,但要照顧的都是幾歲的孩子,如果她不能很好地控制好情緒,我……不放心。”

“但是你又覺得她是個好人,而且真心拿你當朋友,所以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是對的,但感情上仍覺得對不起她?”紀明鈞問。

這次林靜頭點得毫不猶豫:“就是這樣。”

“想聽聽我的意見嗎?”紀明鈞放下筷子問。

林靜嗯了聲:“你說。”

“在我們部隊裏,講的是公私分明,紀律為重。而對你來說,孩子們的安全是公事,和老陳媳婦的關系是私情,”紀明鈞沈吟說,“在考慮是否同意她擔任保育員的時候,你以孩子為主去思考完全沒問題,老陳媳婦為人可能不錯,但目前來說,她的確不適合保育員的工作,所以,我認為你的選擇沒有任何問題,更不需要覺得對不起她。”

“那如果她知道了這件事,會不會覺得我……”

“覺得你什麽?”

“覺得我當面一套,背面一套?”

“那你願意為了讓她不這麽想,而給她一次機會嗎?”紀明鈞反問。

林靜眉毛皺起來,她不是不想給沈文麗機會。

如果沈文麗能對她前段時間抱著繈褓的行為給出合理的解釋,情緒穩定沒有問題,林靜當然不會反對沈文麗擔任保育員,但如果她不能,林靜也不能拿孩子們的安全去賭。

“這就是了,你有你的立場和顧慮,不會為了私情而妥協。”紀明鈞說,“如果她能理解當然好,如果不能理解,也只能說明你們不是一路人,沒必要強求。”

林靜又問:“那你覺得,我應該告訴她這件事嗎?”

“你想告訴她這件事嗎?”

“有點想,但我不確定齊主任會不會跟她說這件事,如果沒說,我突然跟她說這些,不知道會不會刺激到她。”說到底,林靜還是擔心沈文麗情緒不穩定。

紀明鈞沈吟片刻,說:“這樣吧,我抽空跟老陳提一提這件事,看他怎麽說。”

林靜想了想,點頭:“好。”

紀明鈞看向林靜的碗:“現在能好好吃飯了?”

“能。”林靜抿唇笑,低頭吃了一大口飯。

紀明鈞看著拿起筷子,給她挾了一筷子肉說:“多吃點。”

……

紀明鈞本來打算第二天找陳副營長問一下,但兩人不在一個團,他白天又忙,抽不出時間去找人。到晚上陳副營長又輪值住營裏了,到第二天他們全營拉練,又是兩天回不來。

於是事情一拖就到了周五,紀明鈞出軍營的時候還在想怎麽跟媳婦說,就聽見有人在背後喊他,轉頭一看,不是陳副營長又是哪位?

紀明鈞剎住自停車,等著人過來問:“你們拉練結束了?”

“今早上就結束了。”陳副營長回答說。

紀明鈞哦了聲,從自行車上下來,琢磨著怎麽跟陳副營長開口,正想著,陳副營長先開口了:“我聽說托兒所要擴大規模,再找個保育員?”

陳副營長先起了頭,倒是不用紀明鈞琢磨了,點頭問:“你怎麽知道的?”

“是這樣的,之前黃主任不是建議我媳婦換個工作嗎?她也想去上班,但她剛來部隊,我不放心她離家太遠,但年底基地附近沒什麽單位招工,”說到這裏陳副營長頓了頓,“我也不瞞你,下午我去找齊主任問了,他含含糊糊跟我提了托兒所要招保育員的事。”

事實上齊主任本來是不打算告訴陳威這件事的,但他打破砂鍋問到底,齊主任才提了一句,但他也說了,保育員要求比較高,他媳婦不一定能選得上。

陳副營長找紀明鈞,倒不是想讓他跟林靜說好話,給他媳婦走個後門,而是想知道保育員有哪些要求,如果他媳婦附和要求,他回去就跟媳婦說一說,讓她去試一試。如果要求太高,實在夠不上他也就死心了,安心等年後工作機會多起來,或者他媳婦適應了去遠點的地方上班。

聽完陳副營長的話,紀明鈞就知道齊主任沒跟他提是林靜不同意的事,這樣也好,省得他再解釋。

“這件事靜靜是跟我提過,但招保育員的具體要求,她沒跟我說,我也沒問過她,”紀明鈞沈吟說,“這樣吧,回去我幫你問問她,今晚給你答覆。”

陳副營長連忙說:“那麻煩你了。”

“麻煩不至於,就是……”紀明鈞語氣微頓,停住腳步看向陳副營長問,“你媳婦之前是什麽情況?”

“什麽?”陳副營長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“你媳婦之前不是總抱著繈褓哄嗎?是怎麽回事?”紀明鈞問完解釋說,“你也知道,保育員這工作說白了就是要照顧好孩子,雖然我沒問過靜靜對保育員有什麽要求,但肯定離不開這幾樣,性格要好,人要有耐性,還有情緒也要穩定。”

陳副營長不蠢,聽到這裏已經明白齊主任為什麽會說他媳婦未必適合這份工作,表情漸漸苦澀起來。

見他沈默,紀明鈞說:“你別怪我問得多,保育員的工作看起來簡單,實際上責任重大,有些情況還是提前問清楚比較好。”

“我沒覺得你問得多,只是……”陳副營長勉強扯起笑容,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,很清楚他們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顧慮,他想了想問,“這樣你看成嗎?我先回去問問文麗的意見,看她怎麽想的。”

能問清楚當事人自己的想法當然最好,紀明鈞一口答應下來:“行。”

晚上回到家,紀明鈞就把碰到陳副營長的事給說了:“齊主任應該沒跟他提之前的事,他找我是聽說托兒所找人,想托我問問你有什麽要求。我也把的情況跟他說明了,他沒回,說先跟他媳婦商量商量。”

林靜也覺得這樣挺好:“那先看他們怎麽想打算的吧。”

……

陳副營長夫妻吵架的時候拖拖拉拉,工作上倒是個行動派,隔天上午,沈文麗就到托兒所找林靜了。

正好林靜故事講到尾聲,看見窗外的人,便跟孩子們說讓他們自己玩,自己則出去問:“你怎麽過來了?”

沈文麗心裏有些局促,但想到自己總要邁出這一步,還是鼓起勇氣說:“我聽說托兒所在招保育員,想試一試。”

林靜聞言並不驚訝,在看到沈文麗出現的時候,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猜測。但她沒有立刻點頭,而是問:“陳副營長跟你說過了嗎?”

沈文麗點頭:“他都告訴我了。”

“我現在有點忙,”林靜想了想說,“這樣吧,你一點鐘來找我,我們再詳細談談。”

聽到林靜前半句,沈文麗還以為她是要拒絕自己,心裏不免有些失望,聽到後面又高興起來,點頭說:“行,那我一點鐘再過來。”

林靜嗯了聲,看著沈文麗離開才回到教室,繼續帶著孩子們做游戲。

玩到十一點五十,林靜讓孩子們從低到高排好隊,領著他們去食堂吃飯。幾個孩子都很乖,吃飯不用人管,林靜只需要給他們打好飯就可以。

吃到十二點半,林靜領著孩子們去水池邊洗碗。剛帶他們的時候,孩子們的碗都是林靜洗,幾個月過去,兩個大的已經學會自己洗碗,剩下幾個小的個子不夠,林靜怕他們弄濕衣服,就還是她給他們洗。

洗完碗剛過十二點四十,到了午睡時間,回到托兒所放下碗後,林靜就直接讓他們睡覺啦。

不過孩子們在床上躺下後通常會玩鬧一會,全部睡著差不多要到一點。

聽著呼吸聲沈下來,林靜掀開被子下床,推開門走出去。

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文麗,林靜看了眼手表,十二點五十八分,便問:“什麽時候的到的?”

“剛來沒一會,看到你在哄孩子睡覺我就沒進去。”沈文麗回答說。

林靜嗯了聲,問:“我要看孩子,咱們在外面聊沒關系吧?”

托兒所距離前面的供銷社還有點距離,而且這後面基本沒人過來,她們說話不會被人聽見。再說今天太陽大,外面曬著太陽談也舒服些。

沈文麗搖頭說:“沒關系。”

見她同意,林靜就去教室拿了兩個板凳出來,唔,都是孩子們用的,但大人也能坐得下。

坐定後,林靜開門見山地說:“其實齊主任之前跟我提過讓你當保育員的事,但我心裏始終有點猶豫,不知道陳副營長跟你說過沒有,我對保育員的人選沒有別的要求,但希望她性格好,有耐心,情緒穩定,畢竟這份工作的主要職責就是帶孩子,我不希望保育員將個人情緒發洩到孩子身上,甚至傷害孩子。”

林靜說話的時候,沈文麗不住點頭:“你說的這些,我心裏都明白,也知道你可能對我的精神狀況有顧慮。”

相比林靜,沈文麗說得更直白一些。

林靜沈默片刻說:“我很抱歉。”

“你不用覺得抱歉,前段時間,我的確過得渾渾噩噩,你有顧慮也正常。”沈文麗搖頭,並沒有對自己的來意多做說明,而是問,“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?”

林靜並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,但隔壁吵了這麽久,這段時間家屬院裏也猜了不少版本,的確勾起了她的好奇心,便點頭說:“你說。”

由沈文麗講述出來的故事,和家屬院其他人猜測的任何版本都不同。

在其他人猜測的版本裏,沈文麗和陳威不是包辦婚姻,就是媒人說親,但實際上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。

大概是陳威七八歲的時候,他隨母親改嫁到了沈文麗所在的大隊。

陳威打小命不好,自從他出生後,爺奶相繼病死,原本就不富裕的更加困難。等他長到六歲,他爹在上山打獵的時候出事滾落山崖,也丟了性命。

所以陳威從小被人說命硬,會克父克母,他母親也因為這不待見他,本來改嫁時是不想帶他的,但他親爹那邊沒人了,她不想背負狠毒名聲,捏著鼻子帶陳威改了嫁。

但她改嫁的家庭也不富裕,繼子繼女好幾個,再加上他本來就待見陳威,所以他小時候日子很不好過。

沈文麗在家日子過得也不好,倒不是因為她也是拖油瓶,而是因為她是女兒,排行不打頭,又不是最小的,所以她四五歲就要學著做飯洗衣服,七八歲就得上山砍柴,挨打挨罵更是家常便飯。

沈文麗和陳威,就是在某一次她挨打躲到後山偷哭的時候認識的。

因為兩個人同病相憐,所以他們很快熟悉了起來,過後數年裏,她會偷家裏的針線給他縫補破衣服,他弄到好吃的也會跟她分享。

直到十六歲那年他當兵去了部隊,兩人之間的聯系漸漸少了,直到她二十歲那年,父母要給她說親。

說的人家不太好,人沒什麽毛病,但結過一次婚,前頭老婆沒了留下個姑娘,她媽看重的是對方給的一百彩禮。

她當時也是沒辦法,就大著膽子給陳威寫了信,然後他就回來了,隔天就請了媒人到她家說親。當時陳威已經提了幹,收入不算低,大頭雖然是他媽拿著,但自己也攢了點錢,一百彩禮當然出得起。她媽本來就是看錢,對那家也不算太滿意,看陳威當了軍官挺有出息,就答應了親事,於是兩人就結了婚。

到這裏,這個故事都是圓滿的,當初的沈文麗也是這麽以為。

直到新婚後陳威去部隊,沈文麗才從他媽口中得知,原來她已經有相中的媳婦人選,並不同意他們的婚事,只是陳威當時已經是連長,她拗不過才捏著鼻子答應這門親事。

陳威在的時候,顧忌著兒子她還有所收斂,陳威去部隊後她就沒了顧忌,把沈文麗當成丫鬟使喚。

那幾年因為陳威有出息,母子倆關系緩和不少。反倒是沈文麗,婚後覺得陳威變了不少,因為那些年的分別,他們之間比小時候陌生了。而且這樁婚事是她求來的,在此之前陳威也沒說過喜歡她,所以面對陳威母親時她自己先矮了一截。

兩年前陳威升副營,本來說要帶他們母子隨軍,但他媽知道後死活不答應。

沈文麗母子留在老家,不但有陳威每月寄回去的生活費,還有沈文麗這個免費勞動力,是個人都不肯答應。

那段時間陳威她媽可以說是軟硬皆施,又是拉著兒子訴苦,又是嚷著要上吊喝農藥,反正就是不放沈文麗母子走。

陳威雖然對親媽沒什麽感情,但面對胡攪蠻纏的親媽依然束手無策。沈文麗不想丈夫為難,便帶著孩子留了下來。

半年前,沈文麗在家做飯的時候,她小姑子突然說帶她兒子去供銷社買吃的,她當時沒多想,就讓他們出門了。

結果到吃飯的時候,只有小姑子一個人回來,她兒子卻不知所蹤,對此小姑子的說法是侄子惹她生了氣,她就把人扔半路了。小姑子是老來女,深受婆婆疼愛,婆婆聽後不但不生氣,還說她兒子不聽話,是得受點教訓!

沈文麗當時就火了,忍不住頂了幾句嘴,然後在婆婆和小姑子的罵聲中匆匆出門找兒子。

說到這裏沈文麗捂住臉:“都是我的錯!”是她太懦弱,才會任由婆婆欺負,從而助長了她們的氣焰。

如果當初陳威說帶她們母子隨軍,她能不那麽懦弱,不總想著息事寧人,可能一切就會不同。

因為這,兒子的死也成為了沈文麗心裏解不開的結。

所以她才會找出他以前用過的繈褓,幻想著他還活著,但每當這時候,她的腦子都無比清醒。

越是清醒,就越是痛苦。

越是痛苦,就越忍不住自我折磨。

如果繼續下去,可能沈文麗真的會瘋掉,但黃月琴的話打動了她,她不想到了九泉之下,兒子見到的依然是懦弱無能的她。

如果註定要死,那她也得先活成個人。

說到這裏,沈文麗擦幹了眼淚,看向林靜說:“這就是我的解釋。”

她沒有再說多餘的話,更不打算跟林靜套交情,該說的她都說了,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接受。

而林靜也沒有立刻給出答覆,說:“我需要再考慮考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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